凉夜时欢6-《此生此世,唯爱不悔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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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怀安郡主的计划,谢长夜没有异议,只是似笑非笑道:“区区一个死士也劳郡主这般算计?”
怀安郡主也跟着笑了:“防患于未然,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我都要扼杀掉。”
这场交易,其实就是对谢长夜的考验,两头孰轻孰重,一目了然,所以他放弃了岁慈也在怀安郡主的意料之中。
只是这一切,都被顺着河流潜入宫里活水湖中的衡听到了。
他上一次消失也是因为谢长夜,那天在客栈若不是他恰巧出去,早被谢长夜派去的杀手乱剑刺死,抬到荒郊埋了。
谢长夜那个人实在太可怕,衡不放心岁慈,便一直暗中跟着她,想默默地保护她。
从南诏跟到陈国,他穿过了一个个湖泊一条条河流,锲而不舍,却终是没有白走一趟,及时救了岁慈一命!
而岁慈,在听了来龙去脉后,手脚一阵阵冰冷,也终于在这时明白,为何临行前,公子会问她:“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呢?”
因为在他的计划里,根本就没有她的全身而退。
(五)
衡说,要岁慈跟他走,远离纷扰,海阔天空,为自己活一次。
但岁慈不肯走,她还是选择回到谢长夜身边,即使等待她的是刀山火海。
有些人的命注定就不属于自己,在公子从雪地里救出她时,她的命就已经是他的了。
她追随他这么多年,始终执拗地相信,或者说愿意相信,他对她是有一丝丝不同的。
她想赌一赌。
在前往驿馆的一路上,岁慈听到百姓都在议论。
行刺一案闹得沸沸扬扬,陈国国王焦头烂额,极力撇清。
岁慈这才知道,那夜没有了她的计划却依旧完满,谢长夜早做准备,将所有可能都算到了,如果她没有出现,那么提前安排的另外一个死士就会出来,替代她完成任务。
岁慈混于人群中,在城楼底下看见了行刺失败的那个“倒霉蛋”,他的身体被桅杆穿透,血淋淋地挂在风中。
和衡说的结局一模一样。
假使不是衡的阻止,挂在上面的早就是自己了吧。
不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,岁慈摸进驿馆,不出意料地见到了谢长夜。
“回来了。”
他只看了她一眼,便依旧在灯下研读地形图。
淡淡的语气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,岁慈一怔,紧接着却是沉默。
他们心知肚明,却谁也没有揭破。
在岁慈没有出现的那晚,谢长夜接到一封密函,索性配合她的消失,将计就计,对怀安郡主说计划改变,她的用处不仅仅是刺杀陈国国王。
她将代替怀安郡主,远嫁大渝,进行和亲。
密函上所报,便是大渝使臣来南诏,替汗王求赐郡王府千金的消息。
届时运作之下,谢长夜将不仅多了郡王府的势力,还将通过岁慈与大渝牵线,得到大渝的支持,这其中环环相扣,滴水不漏,唯一不确定的就是,岁慈会不会回来。
但显然,这从没在谢长夜的考虑之中,因为他算准了她会回来,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。
直到这时,岁慈才真正感觉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,她彻底赌错了,她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,她与那些死士没有任何不同。
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,她更温顺,更忠心,更会心甘情愿地去卖命,并且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公子。
想通了这点后,岁慈对谢长夜的一颗心终于死了,这世上大概只有衡,只有那个心思至纯的少年,不会利用算计她,是一心一意地对她好。
他还说要带她走,去寻找他们希冀的自由和天空,但那片天,她此生应该是看不到了。
她只盼衡能带着他们的心愿,海阔天空,不负毕生信仰。
(六)
远赴大渝前,谢长夜见了岁慈最后一次,看着那双空如死灰的眼眸,他心头一悸,竟有种冲动想拥她入怀。
“你……恨不恨我?”
岁慈摇头,眼底再无一丝波澜,温顺而疏离。
那陌生的疏离终叫谢长夜有些慌了,他忍不住伸出手:“阿慈,大局一定,我必将你从那苦寒之地接回来……”
岁慈退后一步,垂首不语,姿态恭敬。
她太清楚,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天,她很可能突然“暴毙”,公子大抵会接回她的骨灰,撒在陈国故土,也算主仆一场,没有亏待她了。
果然,谢长夜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,轻拈起一颗药丸。
“那把这个吃了吧。”
岁慈看了一眼,默默接过,无甚表情地吞了下去。
“这叫寒玉蛊,若没有定期服用解药,寄主的五脏六腑将被体内的寒虫冰冻起来,手脚僵硬,无知无觉地停止呼吸,成为一具冰封的尸体。”
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在谢长夜淡淡的描述中,岁慈仍煞白了一张脸,那个声音却陡然一厉,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地说:
“上次你因何消失,我不去追究,但同样的事情,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。”
出发那天,谢长夜与怀安郡主站在城楼上,目送着送亲队伍如一条长龙般蜿蜒而去。
那马车上坐着自小跟他颠沛流离,一路追随长大的姑娘,他说过终有一天要带她回到故乡,再不受一点儿苦。
她从前很信他,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愿意相信,但没关系,即便她不知,天知,地知,他知,足矣。
大风猎猎,谢长夜衣袂飞扬,一旁的怀安郡主紧盯着他,似笑非笑地一挑眉:“怎么,舍不得?”
“舍得舍得……”谢长夜也跟着笑,唇边低喃着,“有舍才有得。”
他一只手伸向半空,五指朝下,缓缓并拢,一字一句飘入风中,不知是说给怀安郡主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—
“从来舍不下的只有皇图霸业,无限江山。”
寒风刺骨,漫天雪花纷飞,送亲的队伍在行进了两个月后,终是抵达大渝边境,只要再过了那片结了厚厚冰层的湖泊,就能进入大渝都城。
马车里,岁慈粉面红妆,穿着鲜艳的嫁衣,就像个了无生气的木偶娃娃。
这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,除了经过山川河流时,她会掀开车帘,不由自主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,想着衡如今会在哪里,过着怎样的日子,他是否还在执着地追寻着自己的天空……
她想起当年在漫天星野下,他们彻夜长谈,说着彼此的希冀,对未来充满憧憬。
那大概是她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。
“咔嚓”一声,岁慈回过神来,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,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,但随着那越来越大的“咔嚓”声,冰湖上一路随行的队伍也纷纷感觉到了,终于,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:“看,冰层在裂开!”
轰然一声,冰屑横飞间,一道银光破冰而出,湖水瞬间涌上!
人仰马翻,一片惊慌失措的哭喊中,岁慈的马车跌入破开的冰洞里,湖水扑鼻灌来,一双手紧紧抱住她,带着她潜入湖底,刹那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。
深不见底的湖水下,岁慈又摸到了那熟悉的鱼鳞,她颤着身子,在无边的黑暗中抱紧那个少年,再也克制不住地泪流满面。
衡,是她的衡。
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。从南诏跟到大渝,突破重重险阻,破冰而出,如神祇般降临在她面前,点燃了她枯槁般的一颗心。
如果说生命中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,那就是他,这一次,她不会再松开他的手了。
(七)
仿佛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,前尘往事皆如梦幻泡影,岁慈决定像衡说的一样,为自己活一次。
她跟着衡去了一处山谷,那里的天很蓝、水很清,却寂静得空无一人。
衡拉着她的手仰望长空,眸中依旧是深深的眷恋与向往。
他说,这是他的家乡,赤羽鱼人曾经生活的地方,千百年以前,这里还十分热闹,那时他们一族还没有被剥夺翅膀,还能自由自在地翱翔蓝天。
但神灵夺去他们的羽翼后,这里就迅速衰败下来,有族人不辞辛苦地去往蓬莱仙境,想求得神灵的谅解,重赐赤羽给他们,可统统没有用,赤羽鱼人一族再也不能飞翔了,从此彻底与天空告别,只能仰头悲鸣,在梦中徜徉天际。
岁慈静静地听着,和衡依偎在一起,久久没有说话。
她手心冰凉,越发地怕冷了,但她没有告诉衡,她知道,这是她体内的寒玉蛊发作了。
如果不回去找公子拿解药,她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,但她更清楚,一旦回去,她就再也挣脱不出来了,她将失去自由,失去衡。
所以,她宁愿用剩下的生命陪伴着衡,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,安详地死去。
但死之前,她还要做一件事。
而与此同时,南诏国,漓城。
在得知王妃中途被劫的消息后,谢长夜几乎将银牙咬碎:“找,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!”
他没有想到,事情的演变会一次次超出他的预计,倘若岁慈再等等,再等等就好了,她就会发现,一切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。
他与怀安郡主周旋,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想要保全她的。
行刺一事,他表面答应郡主,定下置岁慈于死地的计划,但实际上,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,她若不“死”,怀安郡主如何安心放过她?用来替代岁慈的那具易容尸体他都已经准备好了!
让岁慈代替郡主去和亲,也是绝境之下的将计就计,其实就算她没有中途被劫走,他也早就安排了人将她替换出来,神不知鬼不觉地“偷龙转凤”,避开怀安郡主的耳目。
城楼上一番对话也是一半野心一半做戏,不过是为了骗过怀安郡主,那样精明的女人,连他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愿放过,他又怎敢在大局未定之前行错一步。
可简直是天意弄人,他精心筹划,岁慈却偏偏没有一次能走到那一步,亲眼看到他后半截的安排。
他喂她寒玉蛊,不是想控制她,只是害怕她会像上次一样,消失不见。
在看到她疏离的眼神后,他已经不确定,这一次,她还会不会回来?
所以他宁愿以这种方式,强硬地留住她,待到大局定下后,他就会将一切和盘托出,她跟着他在南诏吃了那么多年的苦,步步为营,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,她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忍呢?
“阿慈,你会回来的对吧,即便是为了解药……”轻声呢喃着,谢长夜疲倦地闭上了眼眸。
他还不知道,世上不是每件事他都能算透的,更不知道,有些东西,比生命更重要。
(八)
“没有水,他会死;没有我,他会悲伤;但没有天空,他……就不是他了。”
沅水之畔,岁慈向神巫族的长老提出了心中所求。
她想用余下的生命,为衡做出一对翅膀,一对能真正翱翔天际的翅膀,实现衡和赤羽一族千百年来的追寻。
长老唏嘘不已,叹息着,便动身去了一趟北伏天,拿到了青鸾帝君青羽农的两片羽毛。
将羽毛交给岁慈后,长老有些迟疑:“岁慈姑娘,你……当真不后悔?”
她将借助这两片灵羽,以耗损心头血的方式,绣出一对翅膀,当赤羽绣成的那一天,她的生命也将到尽头了。
岁慈摇摇头,脸色苍白:“本来也活不了多久,倒不如成全衡的向往……”
海阔天空,看长风掠过浮云,那样的场景一定十分美丽吧。
能和衡自由地飞翔一次,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?
谢长夜来到沅水之畔时,已经是一个月后,他千方百计才查到岁慈曾来过这儿,可当他知道她向神巫族的长老提出了怎样的所求时,他瞳孔骤缩,难以置信。
长老拄着拐杖,抬头望了望天,叹息道:“算算日子,衡的翅膀应当绣好了……”
当神巫族的长老带着谢长夜终于到达那片山谷时,恰看见一双赤羽飞过他们的眼前。
适时夕阳西下,灿烂的霞光笼罩着天地,风声飒飒,一草一木都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。
赤羽银尾的少年,银发如瀑,张开双翅,背着衣袂飞扬的岁慈,在风中自由自在地翱翔着。
他们笑得那样欢快,交叠的身影在霞光中朦胧柔和,震撼莫名,而又美得像个梦。
谢长夜怔怔地仰头,望着长空里的那两道身影,跌跌撞撞地想奔上前,却终是无力地跌跪在地,滴答一声,水雾模糊了眼前。
他……他还是来晚了吗?
她宁愿变成一具冰封的尸体,也不愿再回到他的身旁。他以为他算无遗漏,处处为她安排好了后路,但恍然间他才发现,他从一开始就错了,世上万物皆可算,唯有人心,是不能用来这样算的。
天地为盘,苍生为棋,他什么都能赌,就是不该拿心头之爱赌上。
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年星野下,他在暗处听到的那番对话,一个要自由,一个要天空,那么他呢?
他殚精竭虑一世,兜兜转转,到头来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。
风吹山谷,白云浮衣。
坐在衡背上的岁慈,感觉到身体渐渐冰冷,浓重的疲倦向她袭来,她缓缓将脸颊贴近了衡的背,唇边含笑,似乎就要这样睡去。
而全然不知的衡依旧兴奋着,摆动着闪闪发光的鱼尾,展开双翅,带着岁慈飞过了那轮金黄的夕阳。
霞光笼罩在他们身上,长风掠过衣袂,发丝飞扬,离头顶那片苍穹越来越近,就像衡曾经无数次梦到的天空一样。
千魅洲之素衣
当日苍山云海,他们三兄弟比肩而立,踌躇满志。
一个要游历四方,一个要扬名立万,一个却只要平平安安,三人永不分离。
岂知世事一场大梦,人间几番秋凉。
(一)秦老大,唐老二,黄老三
蓬莱之岛有间虫二馆。虫二馆的老板是个男子,唤作秦素衣。
他常年素衣披发,一柄竹骨扇在手,迎风一打,四个大字潇洒不羁——“风月无边”,故馆名曰虫二。明明极素淡的一身,人往那一站,唇边带笑,却总能看出几分百转千回的风流,也许因为秦老板开的是家乐坊的缘故。
乐坊向南,开在蓬莱之岛的人界,挽月小国,小国景致优美,是一个四方妖精修炼的好地方。
秦素衣刚来时就从道士手上救下过一只小蝶妖,那小蝶妖并无害人之心,只因道行低浅需吸食烟火气填饱肚子,被秦素衣救下后感恩戴德,瑟瑟发抖的模样叫人可怜。
这样的小妖挽月国里多的是,虽无害人之心,却难免控制不好轻重伤了人性命,又须冒着被捉妖师追捕的风险,秦素衣在又撞上几回后,想出了个法子,开了家虫二馆。
挽月国的精怪们这便都有了好去处。
既不用东躲西藏,又能光明正大地饱食生存,秦素衣授她们温和的修习之术,于丝竹歌舞间便能悄无声息地食得人身上的烟火气,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中,只要不存心吸食一个人的,那性命便无甚大碍。
入夜时分,正要关门的虫二馆来个大青影。
是真正的大青影,一身青衣从头裹到尾,若不走近看,倒真似只绿螳螂。
秦素衣站在楼梯上翻了个白眼,只道唐御风那家伙又来蹭吃蹭喝了,连忙招呼人关门落锁,还未抬手,人便顿住了——
来人背上竟还背了个小女孩,裹在一件青色的斗篷里,只露出张雪白的小脸。
秦素衣还未回过神时,那斗篷包裹的一团已被塞入他怀里,耳边是唐御风似笑非笑的声音:“尽管老子顶讨厌那个鸟人,可相交一场,到底不想看他一错再错,秦老大,你看着办吧。”
秦老大,唐老二,黄老三。
这排名是昔年在蓬莱苍山修行时,秦素衣摇头晃脑自封的,除了他,其他两个都不承认这顺序,尤其是心比天高的黄老三。
唐御风倒没那么拧巴,可每当他主动叫出“秦老大”时,秦素衣就知道没有好事发生了。
就比如现在,他关上房门,把斗篷团子放在床上,一边拿扇柄挠脑袋,一边对着那张雪白的小脸,大眼瞪小眼。
“你当真是修盈公主?”终于,秦老板试探着开口了,“死了的允帝是你爹?听闻他年近七十,你怎么才这么点儿大?”
斗篷团子默不作声,只是盯着秦素衣看了许久,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,像是在判断些什么。
“难道……”秦素衣迟疑了,伸出手,“你是个哑巴?”
斗篷团子向后一退,避开秦素衣的手,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:“不是,我不是哑巴。”
轻飘飘的一句,音色稚嫩而柔软,当真就如个奶娃娃般。
但紧接着的一句,却叫秦素衣瞠目结舌,竹扇都要握不住了。
“我是允帝的十七公主,段修盈,今年刚好满二十。”
说话间,斗篷已霍然敞开,秦素衣倒吸了口冷气,入目的一具不足十岁的女童身躯,衣衫单薄,浑身被冷汗浸湿,微微颤抖着。
那小小人儿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块玉璧,不是挽月国的传位玉玺,更是何物?
允帝驾崩后黄老三翻遍了皇宫上下都没寻到玉玺,气得大发雷霆,没承想被唐御风那小子瞒天过海,连同修盈公主一同运出了宫,悄无声息地送到他这虫二馆来了。
秦素衣还未平复过来,斗篷里那个小小人影已下床跪在了地上,雪白的面孔焦急万分,说出口的却依旧是无比稚嫩的声音:
“我知先生不是寻常人,我父皇被奸相害死,皇兄皇姐被赶尽杀绝,修盈走投无路,幸得唐少侠相救,如今携玉玺而逃,还望先生助修盈一臂之力,辅佐我皇室一脉,拨乱反正,重振挽月国!”
她口中的“奸相”,不是别人,正是秦素衣的兄弟黄老三。
(二)天命
古人云,该来的躲也躲不掉。
就在秦老板对月长叹,把手中的竹骨扇翻来覆去地把玩第七百零七遍时,一袭黄袍找上了门。他家老三一身煞气,直入馆内:
“修盈公主被送到你这来了吧,快快交出她和玉玺,那臭螳螂竟在这紧要关头插一脚,真是唯恐天下不乱,莫叫我逮着他!”
来势汹汹的恨骂声中,秦素衣依旧垂首把玩着竹骨扇,眉头都没抬一下,只低低地笑。
“这天下要乱,也是被相爷搅乱的吧。”
那袭黄袍乍然变色:“秦素衣你什么意思?”
秦老板此时仍在笑,嘴角却弯成了一个嘲讽的角度:“我的意思是,黄谛梦,你这名字取得太好了。”
四目相接中,他的声音蓦然拔高:“黄谛梦,皇帝梦,你这名字取得倒是野心勃勃,唯恐天下人不知你是个十足十的奸相吗?”
黄谛梦脸色瞬间煞白一片:“我不想与你做无谓的争辩,你既不肯帮我,那就也别管我的事,那小侏儒呢?你把她藏在哪?是不是她给你下了什么迷药?秦老板果真是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哪。”
辛辣的讽刺间,秦素衣怒极反笑,竹扇一打,“风月无边”四个字明晃晃地闪花人的眼。
“好好好,那我就怜香惜玉到底。失礼,不送!”
秦素衣起身拂袖而去。没走几步,却被个艰涩的声音叫住。
“秦素衣,你如今是终于忍不住,要同那臭螳螂一般,与我决裂了吗?”
秦素衣握紧竹扇,徐徐转身,对上黄谛梦的眼眸:“老三,做个蓬莱人界的帝王,真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?”
黄谛梦脸色苍白,眉眼间却仍是笃定之态:“我选的路没有错,我要当的也不仅仅是人界的帝王,这还仅仅是第一步,问鼎蓬莱才是我的最终目的。”
“够了!”秦素衣终于忍不住,颤抖着手,仍欲相劝,“老三,天命难违,你当真不怕遭天谴吗?”
黄谛梦却黄袍一甩,眸光骤冷,哼道:
“天命?我只知命途是由自己写就!生于蓬莱,我宁鸣而生,不默而死!”
(三)旧愿
没有玉玺,黄谛梦照旧登基做了挽月国的皇帝,满朝文武无人敢说半个不字。百官朝贺,烟花满天。
秦素衣却打点细软,悄无声息地关了虫二馆,携一众妖魅连夜出了皇城,直奔人界北方。
北方有挽月国询王率领的援军,询王乃修盈公主的嫡亲叔父,是段氏一族复国的最后希望。
天蒙蒙亮时,他们的马车在官道被军队团团包围,当先一人跨马而出,正是新皇。
黄谛梦不多话,一跃下马,衣袍无风自动,靠近马车,欲挑开车帘一窥乾坤。
一直漫不经心的秦素衣却仿佛早有准备,竹扇一拦,两人转眼缠斗上了半空,素衣黄袍打得眼花缭乱。
秦素衣冲下面吼道:“你们快走,别管我!”
“想走?没那么容易!”黄谛梦一边对付着秦素衣,一边高声下令,“敬酒不吃吃罚酒,来人,布阵,撒网,一个都不许放过!”
底下的官兵立刻得令,几人排众而出,祭出拂尘铜铃等法器,嘴中开始念念有词,只见光圈大作间,长风猎猎,布满银丝的网从官兵中抛出,从天而降团团罩住虫二馆众妖,随着阵法的摆开,妖魅们猝不及防,纷纷现出了原形,发出凄厉的尖叫声。
飞沙走石间,秦素衣脸色大变,无暇再与黄谛梦相斗,掠身就想冲下去救人,黄谛梦却趁他这分心不备之际,一掌摧出,携厉风直直劈向那辆马车。
“轰”的一声,满场皆惊,在扬起的尘埃中,马车瞬间四分五裂,里面空无一人!
“怎、怎么会这样?”黄谛梦瞳孔骤缩,收掌失声道。
马车里只有一幅画卷,画上的三人比肩而立,含笑站在蓬莱苍山处,俯瞰世间,曾几何时的豪情万丈,满心憧憬,却都在如今的刹那间被无情粉碎,只化成了漫天飘洒的纸屑,纷纷扬扬地落在风里,含着今夕何夕说不出的凄凉。
“老三,还记得当年初下蓬莱苍山,我们三人站在云海间,来人界历练之前各自许下的心愿吗?”
当日蓬莱苍山,他们三人踌躇满志。
唐御风说想游历人界四方,去见识一下各种各样的武功奇招,将那些招数融合进他的螳螂拳里,创出一套天下无敌的拳法。
黄谛梦说生于天地间若不能扬名立万,一展宏图,有何意思?
秦素衣望向缭绕云烟,笑道:“我嘛,我最简单,去哪里都好,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只要咱们三兄弟在一起,平平安安,快快活活的,那就够了。”
漫天碎屑中,黄谛梦眼皮直跳,像猛地醒转过来般,他一个激灵,握紧双拳怒吼道:
“秦素衣,你和那臭螳螂玩够了没有?我早该想到你们声东击西,掩人耳目,你在故意拖延我的时间,修盈公主其实是被他带走了对不对?这么多年兄弟,倘若还记得当初一丝丝情意,你们也不该为了一个外人来反我!”
(四)软禁
秦素衣被软禁在了深宫之内。
等到黄谛梦再次踏进庭院时,已是半月后。
他不仅整顿好了朝纲,稳定了大局,还带来了一个对秦素衣绝称不上好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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